唐琼与海(拜伦)
唐琼湿琳琳的昏晕在海边,神魂飘渺的高却了人间,他的凝滞的血液与游丝似的呼吸,更不辨时间的昼与夜;恍惚的他又回复了感觉,剧痛的脉博与血运肢体,象是在生死的关头奋斗,死的黑影象是还在他的身畔停逗。
他张开了他的眼,阉上,又睁着,他满心只是迷惑与昏沉;他以为他还是在船上,只是倦眠着,他又记起了破船时的凄惨,盼望他已经永远脱离了生世,但他渐渐的明白了他还是活着,此时在他的倦绝的昏花的眼帘前,呈露着一个少女美妙的倩影。少女的颜面慰贴着他的脸,她的小口象是喂哺着他的呼吸;她的温存的手抚摩着他的冷体,顷刻间唤回了他的精神与生气·她又摩挲着他的前额,他的颞颥,调匀他的血运,舒畅他的脉理,她的温柔的调理是回生的妙剂,一声的轻喟,仿佛是感谢她的恩谊。
然后她喂了他几口提神的甜酒,长袍盖暖他的冷僵的肢体,伸玉臂枕他的头,她的香腮,透明的,鲜艳的,温润的酥肌,承着他的死一般瞬前额,轻展一双小手沥干他的渍透的发鬈;她焦心的看护着他的呼吸也断续的和着他的喟息。她们小心的把他移进了洞里,她与她的侍女——也是一个少女,年岁是她的姐,眉目不如她的端丽,但有更硕健的躯体,——她们点旺了火熊熊的新焰照出洞顶的石岩,阳光不到的岩石,也照出她的容顿,木柴的光焰投射出少女的姿态,她的美丽的颜色与苗条的身材。
她齐眉勒着一颗颢的黄金坠,衬出她的可爱的亚麻色的鬈发——她的藤卷似的发,编缀成辨结几股,披盖着肩背;虽则她的莲馨花似的身影,挺秀,高颀,罕有的娉婷,她的发还是一般的垂及她的踵跟;她自然的有一种,驾驭的庄严,仿佛是一方的公主,艳丽中见威权。
她的发,我说,是褐色的细麻;但她的眼,她的睫,是死一般的沉黑,斜长的帘睫掩映着丝光的青荷,此中有难言的妩媚;她的妙瞬的光棱贯穿鸦绒的翳荫,比疾矢的飞射,更神速与兴奋,象一个绻紧的蛇身猛然的兴奋,集中他的涎毒与体力袭击他的牺牲。
她的眉宇是清秀,光明.她的颊上沾染着黄昏的彩笔,落日的余痕;纤小的上唇——蜜甜的口唇,使我们一见销魂,增艳我们的梦境;她是造像师理想的模型,(什么是造像只是作伪无耻,我见过更美的妇人,真纯的肉身强如他们的理想在顽石无灵)。
他们,唐琼与海弟与侍女, 自在的游行,目为她的父亲在国外经营,她没有母与弟, 只有随身的差儿,她虽则殷勤,伺候她的主人,一息不离, 但她只知道她的服役,每晨,端整热水,绞绕她的曼长的美发,有时问主人要一些穿剩的衣着。正当晚凉时候,那圆圆的一轮红日坠落在青山的后背,那青山看似整个的大地的屏圈,怀抱着自然,静定,缄默,昏暗,一边半掩着远处新月形的峰巅,一边是寂静的寒飕飕的大海,天空透泛着浅绛的雾霭与彩晕,有一颗只眼似的星,闪耀着光明。
手挽着手,唐琼与海弟在滩边,闲游,轻踹着光滑的凝结的满铺着 贝壳与石英,这海边 只是波涛冲洗的痕迹,分明的有顶盖,有房屋,有空洞的厅堂 象是建筑的工程,他们在此停步歇着,相互的围绕着臂腰,在紫色的黄昏里默默的魂销。
他们仰望着天,无上流动的红光 海波似的平展着,辽阔的,鲜艳的他们俯看着海,海里滟滟的波光, 荡起了明月,一轮腴满的,骄矜的他们听海澜飞溅,听呜咽的风响, 他们互看着,眼内的星芒相互的投射——渐渐的,一双热恋的恋唇 渐渐的接近,台成一个亲吻。
一次长的,畅的亲吻,美与青年 与恋爱的亲吻,象是下射的光线,集中在一个焦点,激成猛烈的火焰; 这是人生少年期的亲吻,更不分心与肉与灵魂,一致的热烈, 血液是火山的溶液,脉搏是奔腾,一吻是一度的心灵——因为吻的强度 我想,即在那胶粘着的时闻计数。
是呀,就在绵延的久长,他们的 上帝知道绵延了多久——他们也不曾计数,他们也决不能凭 针秒的短长计算神魂的迷沦;他们只是默默的;领略诱惑的况味, 彼此的肉与灵仿佛有魔术的逗引,一度融合了,他们花蜂似的胶附着—— 他们的心房是花,此中满溢着蜜酪。
他们静静的站在寥廓的海边, 寥廓的海与天,周遭更无人迹;宁静的波澜,星光照着的海湾, 黄昏的余晖,一丝丝的淡灭,无声的海砂与滴水的石岩, 这情景只唤醒他们相互的密切,在海天间仿佛是更没有生命,除了他#p#副标题#e#